外教一直是国际学校最大的亮点之一，对家长的吸引力极大。然而，外教在校内外人品屡屡“翻车”，难免引发舆论关注。每年三四月份国际学校招生选拔旺季，我们把目光聚焦到这群“熟悉的陌生人”身上。

同一校园的中外教师总是行色匆匆，互相打招呼，表面上看似友好，互不干扰，但实际上暗流涌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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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教频频发飙背后：

学历虚高，教学堪忧

“这个人是国际刑警通缉犯，如果你们见到他，请立即报警，不许他再进校园！”十年前，张志清老师像往常一样吃完午饭回到学校，看到学校门口贴着的这张告示，他震惊了。现在回忆起来，他仍说自己“心灵受到震撼”：“这是我们的同事，他是国际刑警通缉犯，被通缉了8年！他在我们学校躲了5年了。”

这起发生在上海某学校国际部的“跨国追逃案”，揭露了外教真实身份的冰山一角。个人道德败坏、损害社会公德、违法违纪……近十年来，外教的不当行为频频被媒体曝光。招聘部门对教师“背景调查”的重视程度大大提升，但仍挡不住现实困境。

国际教育行业资深从业者刘琳向顶思透露，目前外教的招聘渠道一般有两种：一部分外教通过正常的招聘渠道和审核程序进入，对这类外教的要求是资历、经验和资质，比如要有PGCE证书或者美国教师资格证。“但这类外教一是收费高，学校招聘成本高，二是数量少，学校不得不采取一些‘非常规手段’。”

从英语培训机构挖走外教是常有的事。这些外教可能跟“老师”这个职业没什么关系，只会说英语。有的就是边旅游边来中国打工的“背包客”。这些外教资质较差，收费也相对较低。有的外教甚至是直接从酒吧“捞”来的。“结果因为前一天喝多了，上课睡着了。”有的外教在国外当过木匠、厨师等，职业五花八门。有的到了上课时间，外教却不见踪影。刘琳回忆起这些事，又好气又好笑。

张志清从业十余年，担任班主任八年多，他总结说，提到外教，家长们最常抱怨的就是“教学质量差”。 “有的外教西装革履，长得也很帅，但坐在那里几乎不说话，让学生自己讲；有的外教根本就不会教，照本宣科。”

直到现在，张志清已经转学到一家知名私立双语学校，一上外教课就发现一群高中生画海报。孩子们回家向家长投诉，还有家长来到学校讨说法，“我交了二三十万的学费，孩子来上艺术课是上艺术课还是别的？”

张志清查看了这位外教的简历，发现他以前在美国教过小学生，只受过小学教师培训。由于学校招不到外教，只能把小学老师带到高中任教。张志清提醒同事：“当你看到外教经常在高中课堂上画画、唱歌、跳舞的时候，一定要注意外教的资质，他可能没有受过系统、先进的学术培训，甚至可能不知道怎么教学生写论文……尤其是高中，大学预科课程的学术含量极高，每天画海报是不够的！”

由于从外教那里学不到东西，学生们只好额外花钱找校外的中国老师辅导，收费大约每小时1000元。“搞笑的是，辅导的中国老师可能白天和外教坐在同一个办公室。”张志清回忆起学生们的经历，感到很无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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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教的苦恼：

被批评“拒绝加班”不公平

在国际学校里，外教并不是单独的个体，他们和中国教师共同构成了学校里一个完整的教学群体，但外教经常被置于和中国教师对立的位置。

魏森是上海一所国际高中的生物与学生事务主任，日常教学等事务繁多，有时他会请外教留下来帮忙，但外教往往以“这不在我JD描述范围内”为由拒绝。“外教很在意自己的时间被挤压，不会为了学校的整体利益而牺牲个人利益。”杭州一所国际学校一年级组长林晓也有类似感受。外教界限感强，很在意工作与生活的区分，如果工作超出范围，就会反馈给领导，认为管理者分配工作不够专业。

现任职于深圳一所国际学校的加拿大籍教师David对这一点表达了不同的看法。根据合同，David主要负责教授高中历史课，每周25-26节课，每节课50分钟，每天最晚要在学校呆到下午4点半。由于历史课需要大量的阅读材料、演讲和讨论，David觉得“工作量很重”。但如果其他老师需要帮忙，他也很乐意留下来。问题是，他经历过“只要他答应留下一次，之后每次行政主管都会要求他留下来加班。”

被逼无奈的大卫向主管大喊：“你最好找别人来做，我又不是学校的走狗……我一周要教25节课，比一般老师的工作量还多，你还是找别人吧！”经过这件事情，大卫开始倾向于对所有事情都说“不”。“不知道中文老师们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？”

已居中层管理岗位的张志清为汉语教师说话，“外国人有界限感，中国人就没有界限感吗？”“工资少，工作辛苦”已成为汉语教师中的一句老笑话。

林晓估算，自己每天3/5的时间都花在教学上，2/5则花在家校沟通与活动上。她一般早上7点50分到校，一天的教学活动一般在16点半结束。然后，在学校批改1-2个小时的作业。回家后，她还要照顾孩子、哄2岁宝宝睡觉，再备课。工作到晚上9点，一天工作14个小时，是常态。作为管理学生的年级主任，家校沟通的重担也落在了她的身上。而且，家校沟通尤其容易引起中外双方的摩擦，一团糟。

林晓举了一个例子，学校制定了政策，要求老师与家长沟通，但外教却质疑为什么要沟通，这是学校制定的政策，家长没必要知道。家长向老师询问作业，外教领导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作业告诉家长，这是老师的工作，是师生之间的事，家长没必要管，如果把家长牵扯进来，就显得老师的工作没做好。

此外，有教师抱怨称，家长投诉时，一般都是中方教师扛起责任，外方管理人员则把责任推给中方管理人员和教师，让他们自己处理问题，“也许外方校长只是个幌子。”

在日常教学方面，魏森介绍，该校中方教师每周平均授课16-18节课，外教则约授课20-21节课。同校英语教师文珊表示，外教虽然课量多，但所教课程没有考试压力。该校大部分AP课程由中方教师讲授，ACT考试也由中方教师讲授。尤其中方教师对成绩更负责，付出的努力也更多。

林晓也有同样的感受。她所在的学校由外教主导，小学中外教的上课时长统一定为每周24小时。在学校的调查中，80%的外教表示可以接受，但超过60%的中教认为这样的安排极不合理。

原因在于国外的教学通常是活动型、游戏化的，一节课设计一个20分钟的游戏或活动，只要最后能达到教学目标，活动时间可以更长，课程更加灵活，也意味着课堂的知识容量、知识密度会降低。相反，中文教学课对一节课的容量要求更高，基本都是按照教学大纲来安排，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多少节课的安排很紧，不能拖延，否则就跟不上教学进度。所以中文老师备课非常多。

特别是在批改作业方面，外教没有批改作业的习惯，但中文老师每天都要批改作业，甚至当场批改，当天就发。“这样一来，24节课加上备课、批改作业，对中文老师来说负担太重了。这几年，中文教师的流失很严重。”林晓坦言。

03

中外教师纠纷核心痛点：同工不同酬

中外教师之争直指一个核心痛点：同工不同酬。根据顶思发布的《2021中国国际学校薪酬报告》，外教平均薪资约为中教的两倍，且近三年薪资差距逐年扩大。

一位资深外教招聘人员说：“我以为中外教师的工资会趋于同工同酬，但世事难料，疫情之下，外教进不来，而国内对外教的需求量很大，工资大幅上涨。”

除了普通教师，中外管理层的薪酬差距也很明显。一位业内人士透露，上海一家老牌民办双语学校的外籍校长，年薪120万元，每月住房补贴3万元。相比之下，中方校长很难达到80万到100万元。“如果外籍校长是纯英国人或者美国人，学校给他开的工资就很丰厚，就怕他不来。”

面对中外教师同酬现象普遍存在，多数教师只能愤怒地保持沉默。“我是博士毕业入行的，同年入行的本科学历外教，工资比我高5-6倍……我每月工资5000元，外教光住房补贴就有5000元。”刘志明十年前毕业于国内知名师范院校，怀揣着对教育的热爱进入国际学校。没想到刚入行就被拒之门外，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。刘志明发现，即便到了现在更多事业单位考试题库就点击这里，中教学历再高，在薪资方面也不占优势。

为何工资差距这么大？“外教是稀缺资源”、“外教都是家长给的钱！”这是不少受访教师的共识。

深圳某知名外籍学校副校长刘琴说：“外教放弃母语环境，来到异国他乡适应新文化，不一定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，所以受到的保障比本土教师要高。”

林晓分享了学校对中方员工的解释：外教的教学经验比中方教师丰富，很多外教都有5年、10年以上的教学经验，但中方教师大多刚大学毕业或只有1-2年工作经验，所以外教更有竞争力。再加上学校会给中方教师发放“社保、公积金”等隐形工资，中方教师拿到的显性工资自然更低。这些解释能让公众信服吗？员工心里有自己的尺度。

文珊说，去年的教师大会上，学校表达了改革方案：未来希望中外教师同工同酬，也希望中方教师能达到外方教师的标准。“学校对长期陪伴学校成长、关心我们的老师给予了高度认可”，但具体实施方案和细节目前还不清楚。文珊认为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，但总有希望……

专家观点：

优秀海归有望成为学校新核心力量

“我们去年3月在海外招聘的外教，一年都没来，只能远程在线授课。”一位学校工作人员反映，现在外教来华的一张机票要七八万元，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。很多时候，机票要6个月后才有，甚至根本买不到。丁思从上海、深圳、杭州等地多所民办学校了解到，疫情之下，“外教进不来”成为行业新困境。因此，学校纷纷将候选人范围从全球缩小到国内，整个行业遭遇“外教荒”。

资深国际教育从业者李普认为，未来对外教的依赖会逐渐减少，取而代之的是主力使用有海外留学或工作背景的中教，他们本身就是中外融合的产物，视野开阔。在民办教育政策管制下，要做好国际特色学校，以这样的教师为核心，与他们、外教、纯本土的中教形成一个三角关系，让他们在课程整合、双语学校等方面发挥作用。目前的问题是，这波海归教师比较年轻，还没有成为国际学校的中流砥柱，成长还需要时间。

至于中外教师的薪资差异，“英语水平、国际视野”是国际教育的刚性要求，而这恰恰是外教的优势。因此，不具备这些能力和素质的中教很难拿到和外教一样的薪资。不过，这些能力将不再是外教的独特竞争力。现在出现了一批从名牌大学毕业的新一代海归，他们的薪资和外教相差无几。未来，这种趋势将逐渐扩大。

这意味着中外教师的工资待遇应该按照统一的标准制定，以能力、经验、履历为标准，而不是以国籍、种族、肤色为标准。当中外教师的能力越来越接近时，国际学校就不应该再区分中外教师，而应该统称为“某校教师”。

*本文采访对象均为化名；图片来源：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