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4月29日，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，张永振躺在科研中心门前，等待实验楼开门。照片由受访者提供

近日，病毒学家张永振及其研究团队在网上发布消息称，其实验室在两天内被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（以下简称“上海公卫中心”）强制搬迁，事件持续发酵，引发关注。

2024年4月29日凌晨，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通过官方微信说明情况：“我院部分实验室近期需要装修，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关闭。对于在此区域开展科研活动的张永振研究员团队成员，医院已在科研大楼内额外提供了办公及实验场所。我院已制定相关安置方案，并提前告知。”

这一情况说明矛盾并未得到解决。4月28日晚至4月29日下午4点，张永振和几名课题组成员一直待在实验楼门口，等待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的协调方案。

29日晚，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主任范晓红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，网上关于双方冲突的信息是断章取义，该中心与张永振团队的合作协议早已到期，费用也已结清。“通俗地说，他就是在这儿呆着不肯走，逼着我们买买买。”

张永振：“我们被勒令两天内搬走”

张永振是复旦大学生物医学研究院、复旦大学附属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教授、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研究员。2020年1月，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之初，张永振及其团队迅速分析了新冠病毒RNA序列并公布。

近日更多事业单位考试题库就点击这里，张永真的学生、网友“念念在拙家”发布微博称，上海市公卫中心管理部门于2024年4月25日突然通知张永真及其研究团队，要求他们在两天内搬出实验室。

“年年在卓家”称，由于缺乏充分沟通和安置计划，团队措手不及。加之团队正在进行的项目包括新冠病毒等多个生物安全项目，仓促举动可能有未知风险。

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，关闭的实验楼位于上海市金山区，属于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南院科研中心的一部分，目前只有张永振团队在实验楼内开展研究。

2024年4月29日晚，张永振与调研组成员在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门前。照片由受访者提供

“因为我们是做病毒研究的，从北京来到上海的时候，张（永真）教授就提出了两个要求，第一实验室安全级别要达到P2，第二要有独立的实验空间。公共卫生中心的人不能随意进出我们的实验室，因为不同课题组的人来回流动，很容易造成人的感染。所以，只有我们课题组在这个实验区做实验。”张永真团队核心成员王猛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
据张永振团队成员介绍，团队在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正在进行的项目包括针对新冠病毒、环境样本、野生动物病毒的研究，以及与部分医院合作对不明感染源患者携带的病毒进行研究。

根据国家生物安全法有关规定，生物安全实验室根据致病性和感染风险程度，分为四级，一般称为P1、P2、P3、P4实验室，级别越高，安全等级越高。P2实验室主要用于初级卫生服务、诊断和研究，其实验对象的危害等级为“可导致人类或动物患病，但一般不会对医务人员、群体、牲畜或环境造成严重危害的病原体”。

4月29日，张永振在微博公开表示，“公卫中心上周四突然召开紧急会议，一分钟内宣布P3实验室要升级改造，勒令我们两天内搬走，在场的队员都没有听说搬去哪里的具体安排”，“课题组目前也没有登记的P2实验室”可供搬入。

李涛就职于上海市公卫中心，据他介绍，张永振团队目前在实验室大楼负责的项目，都是上海市公卫中心的项目，因此医院有??义务妥善安排实验室搬迁工作。正常情况下，搬迁实验室，“人、钱、物都要安排到位”；办公场地、设备仪器、实验样品，场地是否整洁，规格是否符合标准，这些都需要双方提前沟通。到了正式搬迁阶段，“至少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搬迁。”

按照规定，张永振团队的研究项目之前是P2实验室，因此迁入的实验室也应该是P2级。但王猛等人认为，上海市公卫中心安排的备用实验室“只是普通实验室，连P1标准都达不到”。

张永振团队多名成员称，此次搬迁，上海市公卫中心只给张永振团队预留了两天时间，对于“永久搬迁还是临时搬迁、部分搬迁还是整体搬迁”等细节问题，根本没有沟通，所以即便通知下达，实验室团队也没办法搬动。

医院：合作协议已终止

根据王猛等人提供的信息，2018年3月底，上海市公卫中心与张永振团队正式达成为期5年的科研合作协议。根据协议，张永振团队在上海市公卫中心的工作应于2023年3月结束。

但2022年10月底，上海市公卫中心管理层称该中心与张永振团队的合作协议已到期，自当年11月1日起不再合作，并采取撤销张永振办公系统权限等行动。王猛等人提供了加盖上海市公卫中心公章的告知函等书面证据。

张永振认为，根据前述协议，合作尚未到期，上海市公卫中心与团队之间的科研经费和劳务费也尚未结清。而当时新冠疫情防控尚未结束，张永振团队正在开展的科研项目将有助于新冠溯源。最终，在多方调解下，上海市公卫中心暂时解除了合同。

2022年11月，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给张永珍发了通知函。照片由受访者提供

范晓红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：“张永振团队和公卫中心的所有协议都只是框架协议，这个框架协议从2017年10月开始，到2022年10月结束。也就是说，他现在跟我们没有任何人员关系、合作关系。我们也发函明确通知他把相关生产资料移交过来，他在这里有公寓、科研、办公室等等，我们给了他非常有力的保障和支持，结束后他们就应该移交过来。”范晓红2021年7月出任上海市公卫中心主任，现任该中心党委书记。

但王猛等人表示，虽然同属张永振团队，但两人与上海市公卫中心的个人合同尚未到期，很多科研项目也尚未完成，一刀切地关闭实验室，会对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造成巨大影响，“这样突然强行转移实验室，至少一年内后续实验都无法顺利开展。”

据张永振团队成员介绍，2023年5月，隶属于上海市公卫中心的团队核心成员被免去实验室职务；6月，上海市公卫中心工作人员进入张永振办公室，换掉门锁，将研究资料和个人物品打包清出办公室，堆放在楼道里。2024年4月，张永振团队的介绍牌被撤掉。

“从2022年10月到现在，我们本着尊重科研、尊重人才的立场，没有采取任何强制驱逐的行动，他（张永振）就是在这里呆着不肯走，逼着我们买买买。”范小红说。

上海市公共卫生中心发布声明称：“下一步，我院将会同相关单位做好安置工作。我院一贯尊重科研人员，支持科研人员和学生开展正常的科研工作。”
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王蒙、李涛为化名）

南方周末记者吴晓飞南方周末实习生柯雨乐吴新涛